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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化之窗】甘谷:谦卑的谢家湾

 2020/04/22/ 17:41 来源:新天水

宽厚而稳重的秋阳,大度地洒落在谢家湾的每一道山梁上,明亮了山间的每一株草、每一棵树和每一片青瓦。天蓝得出奇,仿佛天空是白云铺展出湛蓝的绸缎,带出一片高远与宁静。也许只有在这个季节,人们才能感受到苍天对谢家湾的悲悯和温情。

在我的印象中,偏居甘谷西北一隅的谢家湾乡,就像一个老实本份的庄稼人,一株低头沉默的老谷子,勤劳质朴,低调沉稳。谦卑而不张扬,矜持而不喧哗。也许是持久的干旱,让这里旱渴得难以张开喉咙,也许是厚重的黄土高原,已经养成了他们不善言谈、只愿倾听的美德。反正千百年来,它就一直保持着这种沉默的姿态,默默地迎来春夏,又匆匆地送走秋冬。然而,谦卑的谢家湾,在略显自卑的外表下,却深藏着一颗坚韧、孤傲和自强不息的心。

我久久地凝望着谢家湾的版图。它地处甘谷县城西北,南临母亲河黄河的最大支流渭河,与陇右名镇磐安镇隔河相望,北部是丝绸古道北路上赫赫有名的三大名镇安远、大石、礼辛,而与东面接壤的更是繁华富庶、人烟稠密的新兴镇,那里是甘谷交通的枢纽,商品流通的集散地,时代风云的晴雨表。谢家湾就安静地坐落在这些名山古镇之间,显得平凡而普通。一眼望去,除了层峦叠障的群山,就是重重叠叠的黄土,干涸的乡域内甚至没有一条路过的河流经过。天上没有雨水,地上没有河流,十年九旱这一甘谷的基本县情,在谢家湾被诠释得彻底而明了。邑人雒济民先生曾有一首《秋旱》诗写谢家湾:“旱气熊熊地欲燃,禾苗枯槁奈何天。他年我若能得志,敢决银河下大田。” 形象地写出了谢家湾“地欲然”的熊熊旱气,和谢家湾人面对“禾苗枯”的无可奈何。没有了水,人们的生活异常地艰难。千百年来,祖祖辈辈的谢家湾人,每天天不亮,就要披星星,戴月亮,沿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,去到那个有“泛眼”的山沟里挑两桶黄汤似的泉水,即便来的多早,总有一排不长不短的队伍,在那里等待像眼泪一样不急不忙的冒眼水。水,是谢家湾人永远的伤与痛!在谢家湾乡还有一处仅供一尊神的道观:竹林寺,这在甘谷是绝无仅有的。被干旱旱怕了的谢家湾人,用这种虔诚而耿耿的忠心,把掌管风雨的五后元君,高高地举在头顶,奉为神明,祈盼风调雨顺。传说中的五后元君,是宋太宗为褒奖唐朝“睢阳之战”壮烈殉国的将士时而册封的,七姐妹中的五后元君司谢家湾乡太椿湾,执掌雷雨。多少年来,竹林寺也许没有过竹影摇曳的盛景,但却固执地摇曳着谢家湾人一汪绿色的梦境。

然而,无论条件多么艰苦,生活多么清贫,谢家湾人依然初心不改,崇尚文化。他们以一种最朴素的情怀,最善良的心地,坚守“诗书传家远,耕读继世长”的传统古训,传承“一等人忠臣孝子,两件事读书耕田”的古老家风。在谢家湾,随便走进一户黄泥青瓦房的农家,都会看到大门上有一副“耕读第”“抱朴居”之类文雅的门额,静静地传达着主人崇高的精神向往。走进庭院,则是另一番景象,坐北朝南的主房,呈现着一高两低“凸”字形的造型,彰显着长幼有序、尊卑有别的道德传统。进得厅房,一股浓郁的文化气息扑面而来,后檐墙极高的山墙上,总是悬挂着一副副墨香四溢的中堂字画,有魏学文、武克雄、王金慎等本地书法名流的墨迹,也有巩建丰、何鸿基、魏绍武等晚清名家的墨宝。而一到春节这个中国最古老、最传统的节日里,谢家湾人则以秧歌社火这一大红大绿、大俗大雅的形式,集中表现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来年风调雨顺的祈盼。谢家湾的秧歌社火在甘谷虽不是最的名气的,但规模大,几乎村村都有,时间长,从春节一直延续到四月八。那些日子里,群山包围着的谢家湾,就像一个欢乐的桃花源,家家大门上贴着大红的春联,条条巷道里响着噼啪的鞭炮,个个村庄里都上演着热闹的社火,整个山里、湾里、沟里、窑里、岘里都是飞舞的红绸,飘荡的歌声。而当全县的秧歌社火都偃旗息鼓时,谢家湾四月八太平山的社火,却依然红红火火,热热闹闹,显得格外地耀眼和别致。然而在这别致的背后,却隐藏着谢家湾人几多的酸涩和无奈,几多的盼望和念想,善良纯朴的谢家湾人,是在用这种独特的方式,祈求苍天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!然而,真正让谢家湾人最开心的社火,是在2010年春节时。因为那一年,随着甘谷县西北部农村饮水安全工程的顺利通水,谢家湾人终于吃上了安全干净的自来水,实现了百年梦想。

秋风拂过谢家湾的山梁深谷,沟渠路畔。瓦舍边秋菊嫣然,山崖上秋意阑珊。秋天是属于唐诗的,也是属于宋词的。在谢家湾那片从容的秋色里,无处不散落着怀旧与思念的情愫,敏感,细腻,柔软,甚至含着泪水。我行走在这座有着卧龙姿势和卧龙传说的卧龙山上。这座在民间颇具传奇色彩的山,横亘于谢家湾乡中部,龙头高昂,龙身蜿蜒,龙脉缥渺,王气甚盛,以至于夜惊帝王。于是,刘伯温江南一剑,斩岘梁伤痕累累。直到如今,那些叫窝铺岘、毛子岘、赵家岘、豁岘、石家岘、西石家岘的地方,依然散落在山间,像一个个巨大的感叹号,静默在谢家湾的天空下,满面忧伤。然而,比这些“岘”更为忧伤的是那些散落在山间的村落。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,一拨又一拨的农民,纷纷离开家乡,或落脚新(疆)西(安)兰(州),或跻身北(京)上(海)广(州),在异乡的天空下打工拚博。最近几年,老人与孩子也开始撤离村庄,稍有经济能力的人家,都把孩子转到城里上学,租个房子,老人做饭看孩子。修得非常漂亮的学校里,学生一年比一年少,有的学校甚至老师比学生还多。一些村庄,老人去逝后,连抬埋的人都找不够。村庄一天比一天冷落,一年比一年寂寞。原本被大山重重包围着的谢家湾,也被城市这只无形的大手,几近抽干。焕发着崭新光泽的村庄里,人们只感到寂寂的衰败和沉沉的暮气。四处打工的人,只在春节时,匆匆地看一眼撂荒的土地和落满灰尘的神主,又候鸟一样飞向灯红酒绿的城市。谢家湾又陷入一片沉寂和忧伤之中。

袅袅炊烟,拉不住游子的脚步;吠吠犬声,叫不醒沉睡的山歌。温温软软的人情世故,在一寸寸弥散;热热闹闹的秧歌社火,在一点点消失。然而,当传统文化和农耕文明消失后,乡村,也就只剩下一副皮囊罢了,那怕他看起来很美。这是谢家湾的命运,也是中国农村村的命运。 秋风中,天空滴下一滴无言的清泪,砸入谢家湾绵绵的黄土中,无影亦无痕。(文/王琪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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