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文化之窗】甘谷：聆听白家湾

“太昊山是八卦山，伏羲出生是圣山。八个棱子九个湾，湾湾都有冒水泉。伏羲出生本无田，无衣无食无房间；一喝龙眼水，二吃龙卦籽，三穿龙背叶；龙背叶儿厚，七口八口吃不透。”晨曦中，一群纯真的少年，唱着这首从伏羲皇帝头一辈传下来的歌谣，从白家湾的山梁上走过。透明的声音，如春风般，久久停留在太昊山头。康家坪果园里的一片苹果叶子，在微风中轻轻地抖动了一下身子，像梦呓中的一声轻笑，旋即又躺在那颗又大又圆的苹果怀里，静静地聆听过往风声的秘语。晨光中的白家湾是神圣的，也是神秘的，是遥远的，也是触手可及的。聆听从白家湾传来的歌谣，让人觉得，历史与神话，昨天与今天，仿佛只隔着一首歌谣、一段传说的距离。

八月秋高，云淡风清。白家湾西梁上麻酥酥的花椒香，还没有完全消失殆尽，而东梁上甜丝丝的苹果香，又纷至沓来。这种香味，在康家坪这个以苹果出名、又以苹果致富的小山村里，尤为浓郁。康家坪是甘谷苹果致富第一村，更是全县苹果价格风向标。悠久的人文历史，纯朴的民风民俗，以及独特的地域优势，孕育出了康家坪独树一帜的“花牛”苹果，赢得过“水果状元”、“中华名果”的荣耀。如今，那些端正高桩、五棱突出、风味浓郁、光洁靓丽、酸甜可口的苹果，带着康家坪人的百年梦想，带着朱圉山间的历史长风，乘着电商微商的翅膀，飞向五湖四海，进入千家万户。

然而，康家坪那盘最大最美的苹果，每年总会首先送到古风台的人宗庙里，让保佑了庄稼人一年风调雨顺的人宗爷尝个鲜。九月初九祭拜三皇之首、百王之先的人祖伏羲，是白家湾人祖祖辈辈相沿相承的风俗，这流传了千年又千年的民间盛况，如今又有了甘肃省伏羲文化研究会的指导与参与，更加繁华似景，更加璀璨夺目，也更加提升了白家湾祭祀伏羲的内涵和深度。古风台是世人心目中的一方圣地，相传伏羲就诞生在那里。那是一处背风向阳、藏风聚气的地方，前面是滔滔不绝的古雷泽（甘谷川），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朱圉山。下川可水中捕鱼，进山可山间狩猎，是远古人类生活定居的理想之地。当年伏羲的母亲华胥氏，就是在这个叫雷泽古地的山中嬉戏时，偶然踩中了一枚巨人的脚印，顿时红光罩身，感应受孕的，怀胎十二年之后，在一个后来被称做朱圉山的山洞里，生下了伏羲。这个洞后来就叫伏羲洞。洞前不远处的那块又高又大的平台就叫古风台。人以风姓，台以风名，风而且古，故名古风台，这就是古风台的来历。伏羲就是在这个台上，仰观天象，俯察万物，远取诸物，近取诸身，与乌龟谈话，和鲵鱼聊天，通神明之德，类万物之情，一画开天，肇启文明，创造了先天八卦，改进了渔猎方法，变革了婚姻制度，发明了乐器琴瑟，在洪荒初开的时代，伏羲的功绩就像指路的明灯，照亮了远古时代的中华大地。

伏羲这盏幽微的明灯在古风台点燃后，2000多年来，就再没也没有熄灭过。每年农历九月初九，都能听到从白家湾古风台上传来的81声咚咚的鼓声和9响悠悠的钟鸣，那苍凉而空远的轰鸣，穿过层层的山峦，穿过渺渺的红尘，震撼着每个古冀儿女的心灵。每当此时，我总会想起清时伏羌县令雷光甸和邑人王海涵，书写在大像山太昊宫里的两副对联：“从一画开天，说甚么虫书鸟篆，梵宇佛经，到卦台前齐俯首；继三皇立极，看后来商质周文，帝升王降，于史册上见传心。”“绍皇开泰运，劂后有石子访道，伯约怀忠，问化育根源，发蒙在炎黄颛喾而上；望古动幽情，其下则烟火成邻，桑榆布荫，幸邃初风景，复睹于金戈瓦砾之余。””两副楹联，写尽了伏羲的功绩与辉煌，伏羲的传奇与风流，也写尽了白家湾人文历史的漫长与久远。

在白家湾，比祭祀伏羲更热闹、更世俗的是蒋家湾善华寺的庙会。善华寺，始建于宋真宗祥符年间，至今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了。1000多年来，有过佛光璀璨、香火鼎盛的繁华，也有过僧客星散、门前冷落的寂寥，更有过建了又毁、毁了又建的反复。然而，善华寺内的香火从不曾熄灭，传递在这片土地上的民风民俗，也从不曾销声匿迹。从古到今，年年岁岁，每年都要在农历二月十九和六月十九举行两次盛大的庙会文化活动，尤以二月十九的龙华会为盛，几乎牵动了半个甘谷县。那一天，摩肩接踵的善男信女，络绎不绝的香客游人，纷纷从四面八方的小路上，来到善华寺，或祈福，或求子，或转山，或看戏，或看看人，或被人看看，逍遥自在，心满意足。古籍记载：善华寺“祈雨极应，邑民信仰甚笃，有画像。平时虔奉寺中，每年夏季，取水下山，游行城郊，到处香烟烛影，辉霭氤氲，旗锣伞扇，仪仗缤纷，锦绣翠珠，五色迷离。城郊近地，更形美备。长杨芳草，渠堰清流，掩映逍遥，金铙法鼓，韵彻云霄，云物山川，心神愉悦……如是者约三五日，吁极赛之仗，由来甚古，观蜡诊俗，张驰咸宜。”远古的遗风，一如既往。然而，善华寺内敬奉的不但有佛教的佛陀菩萨、道教的偶像神祗，更有本地的神灵马三爷。马三爷是甘谷特有的一位地方神灵，又称马三将军，回族，清初甘谷人，家境富裕，排行老三，年少有德，因生前常骑黑驴，也称“黑驴马三爷”。病逝后托梦乡人，乡人以神灵敬祈，颇有灵验，于是，一传十，十传百，逐渐作为一个地方神灵被供奉了起来。而善华寺与马三爷更有一段世人皆知的因缘传说。相传农历五月初二，马三爷去看望他的舅舅。半路上，忽然电闪雷鸣，暴雨骤至，急忙跑进善华寺躲雨。就在他走进寺庙的瞬间，庙里画神像的画师，瞬间画好了几天都没有画上去的一笔。众人惊异，便将马三爷迎为善华寺的神明，供奉了起来。故事虽然平淡无奇，但善华寺的这段传说，却反映了甘谷人自古崇德敬德的民风民俗，同时也是甘谷人民和回族人民自古和睦相处的一个见证。

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。如今的白家湾，平淡无奇，风烟俱净，像一尊落满时光尘埃的古陶，端坐在朱圉山间，遥看滚滚红尘，收藏岁月的事。然而，远去的还会走近，等待的不再漫长。白家湾在伏羲慈祥的目光下，也必将迎来更加美好的明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