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儿与《诗经》

文/李子伟

西北“花儿”是中国民歌中的一朵奇葩，流行地域宽广，主要在甘肃、青海、宁夏地区，旁及陕西、新疆等地。西北花儿以河湟花儿（河州，即甘肃临夏；湟水流域，即青海）、洮岷花儿（甘肃临洮与岷县一带）与东路花儿（天水、定西一带），其中以河湟花儿最富特色；洮岷花儿以临洮花儿最有特色；包括宁夏地区，东路花儿以天水的张家川回族自治县花儿为代表。

花儿的生命力非常顽强，有唱词曰：“花儿本是心上的话，不唱由不得自家。刀子拿来头割下，不死还是这个唱法。”可见花儿在民间存在的力量。花儿中最主要、最丰富、最动人的是情歌、婚恋之歌，生命力持久而顽强。爱情是人类主要的感情，可以说是一切感情的源泉，人类如果没有爱情，生命将无任何意义。所以，歌颂爱情，赞美爱情与美好的婚姻，成为文学艺术中永恒的主题。

花儿中有词云：“花儿是孔夫子留下的话。”花儿歌词历来被卫道者斥为“谣词滥调”，这似乎与“孔夫子留下的话”很矛盾。我对此问题思考了很长时间，这里就谈谈花儿与《诗经》的关系，以解“孔夫子留下的话”之谜。

孔子是中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与教育家，他亲自删订六经，让古代文化得以传下来。一部《诗经》，是中国文学的源头，《诗经》中的“国风”部分，集中展现了十五国的地方歌谣，而最具特色、内容最丰富、最生动的则是保留了大量的情歌。

春秋时期，是中国历史上民歌特别繁荣的时代，《诗经》中的“郑风”就是这个时代最有代表性的民歌奇葩，朱熹评论郑、卫之乐，皆为淫声。卫风为男悦女之词，而郑风皆为女惑男之词，这恰恰道出了民歌的主要特点。郑风的主人公皆为女性，倾吐妇女的心声，“几乎荡然无复羞愧悔悟之萌”，对爱情的讴歌特别大胆、热烈、率真。作为民间情歌，能够兼备这些特点且能比肩于郑风卫声的，也只有花儿。两者之间的联系在于，卫风为男悦女之词，类似于花儿中的“少年”；而郑风为女惑男之词，类似于花儿中的“花儿”，所以花儿又别称“范儿与少年”，由朱仲禄改编的《花儿与少年》也就成为花儿的代表作品了。在花儿中，男歌手称女歌手为“茄儿”，而女歌手则称男歌手为“少年”。封建卫道士们将花儿视为离经叛道，亦与排斥郑风、卫声相似，伤风败俗的野曲不能登大雅之堂，屡屡禁唱。

先秦时期的少女们，由于礼崩乐坏，礼教相对松弛，因而在爱情生活中较其它时代妇女表现得更大胆，她们在恋爱中常常处于主动地位，自由地择友，大胆地幽会，这从郑风、卫风和其它国风中的许多诗篇可以看出。如《溱洧》《风雨》《子衿》《山有扶苏》《狡童》《褰裳》《宛丘》《月出》《东门之池》《关雎》《静女》《摽有梅》《蒹葭》等许多篇章生动地描述了男女之间的爱情生活。可以想见，《诗经》中的这些诗篇对花儿的形成产生了重要影响，说“花儿是孔夫子留下的话”，不是没有道理。张亚雄先生曾提出花儿源于《诗经》的观点，无疑是具有远见卓识的。

回过头来再说说孔子的事。孔子是他的父亲叔梁纥“祷于尼丘”而从高媒神那里求来的，他的本性是生动、活泼的，他手订六经，在《诗经》中保留了大量的情歌，这些情歌是民间音乐的滥觞，曾经对中国民间音乐发生过深远的影响，这点我们应当充分肯定。